北宋绍圣元年,即1094年10月,苏轼第二次遭贬来到惠州,随作诗一首《十月二日初到惠州》:仿佛曾游岂梦中,欣然鸡犬识新丰。吏民惊怪坐何事,父老相携迎此翁。苏武岂知还漠北,管宁自欲老辽东。岭南万户皆春色,会有幽人客寓公。
惠州属岭南蛮荒之地,条件比苏轼第一次遭贬时的黄州还要艰苦,可从诗中我们不难看出,苏轼初到惠州就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并有一种归属感,为什么呢?
其实,苏轼贬谪惠州时已经58岁了,纵观他大半生的官场生涯一直是在颠沛流离中,他已经看惯了官场游戏规则,也彻底明白了自我人生的处境,看淡了名利,唯一保留的是一份平和的心态和随遇而安的心境,以一颗平常心与基层民众打成一片,做到问心无愧,足矣。
早在十一年前的元丰六年,即1083年,也是苏轼在黄州的第三年,因受“乌台诗案”牵连的苏轼好友王定国,从被贬谪之处的荒僻之地岭南宾州回归,来黄州拜见苏轼。席间,王定国的歌妓宇文柔奴过来劝酒,苏轼便问及广南的风土如何?宇文柔奴虽是王定国身边的一名歌妓,但王定国被贬时,她却没有怨言,毅然随行到了岭南。苏轼这么一问,宇文柔奴却款款一笑说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苏轼听后大受感动,于是随后作《定风波》一词: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首词明洁而流畅,简练而又传神,它不仅刻画了宇文柔奴外表与内心相统一的旷达与乐观,同时也抒发了苏轼在政治逆境中随遇而安、无往不快的旷达襟怀,寄寓了自我人生的态度和处世哲学。
那时,苏轼已经有了在黄州定居的打算,因为当地的老百姓对他很是感恩,而苏轼又在东坡开垦了农场,兴建了农舍雪堂,他已经与黄州血脉相连。没想到第二年,皇帝一纸调令又让他去了汝州。不过还好,在随后的几年间,苏轼蒙恩放归,被召回朝廷再度任职,只是伴随朝野新旧两党的不断争斗,生性耿直,秉性使然的苏轼再次遭贬。
苏轼在惠州一住就是三年。三年里,他勇于为义,为了当地的驻军不干扰百姓,自筹款项建兵营三百座,为了在惠州西湖修筑“苏堤”和“六如亭“,他亲自与建筑民工为伍,巡视施工进度,监督施工开支。他常常月夜游丰湖,登合江楼、入逍遥堂,过丰乐桥,踏遍西湖山水,以至“达晓乃归”。这期间,他写下了一百九十多首诗词和数十篇散文序跋。其中作于1096年的《食荔枝》,甚是有名: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这首七绝的后两句最为脍炙人口,他以赞美岭南的风物而抒发对岭南的留恋之情,同时也表达出了他客观旷达、随遇而安的精神风貌,把大半生满腹的苦水唱成了一首甜美的赞歌,实为后世文人墨客效仿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