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还用说吗?这是我们普通百姓最常用语,还要怎么说?
的确说不清。这是一个无法定义的字,与“德”一样。按照《国语》之说“善,德之建也”,即善是德的主旨,既然“德”说不清,那么德的主旨又怎么能说清呢?
虽然说不清,但并不妨碍它成为大众心里最美好的一个字。当我们听到有人称赞自己是一个“善人”或“善良的人”时,我们心里比吃了蜜都甜!因为“善良”是对普通人的最高称誉,它的背后,是众多美好的东西的集合,还因为“善”是宗教的、伦理的、哲学的范畴内的一个无与伦比的美丽的字,它所闪耀出来的光芒妙不可言。
“善”是自觉的、圆满的、纯粹的,是每个人都想追求却永远达不到的终极目标,所谓“独善其身”是也。之所以说“善”是每个人永远达不到的终极目标,是因为“独善其身”是小善,“兼济天下”才是大善,“独善其身”是自善,“兼济天下”是劝善,劝天下之人皆善,吾辈显然不可企及。
平庸如我,只能说小善,其实连小善也说不清,所以只能说心得。善,于我是一个美好的模糊的境界,需要穿过几道雾幕,才隐约可辩远处立着一个“善”字。怎样穿过几道雾幕呢?我以为至少需要两个途径:一是包容;一是悲悯。这两个途径是行动和思想的统一,包容是行动,悲悯是思想,所以也可以认为是一个途径的两方面。
包容是宽容大度,是通往善的一根明线,看得见摸得着。海纳百川而成其广阔深邃,就是包容。蔡元培先生主政北京大学时,既极力聘请的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鲁迅、钱玄同等新文化运动的代表,又诚挚聘任诸如刘师培、辜鸿铭、黄侃等传统文化的捍卫者作为北京大学的教授,一时间,马克思主义、三民主义、无政府主义、国家主义、复古主义等各种流派百花齐放,造就了北京大学“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鼎盛局面,也让北京大学成为引领中国复兴的思想圣地,靠的就是包容。如若说善,那么蔡元培先生无疑应为近代中国首善。“中国最慷慨的慈善家”曹德旺先生为社会捐款无数,却从不以为这是“善”,用他的话说,“慈善捐款只不过是金钱游戏,中国真正的善人是袁隆平”。的确,有钱人的捐赠在行为本身讲只能算作“慈”,是不是“善”还需其他评估。但曹德旺先生对于捐款的态度以及对于袁隆平先生的仰慕,则体现为包容,于是我们看见了他的“善”。
事实上,通往善的途径,光有包容是不够的,因为包容只是一种行为,既然是行为,就有可能是一种虚假的行为。现实生活中,百姓更多地感受到的反而是虚假的包容。比如,你给领导提意见,领导往往会虚心接受并对你大加赞赏,你会被领导的包容感动得痛哭流涕,等到秋后算账时,你恍然大悟,却悔之晚矣!这是伪善,伪善比不善还可怕。不善或者恶会让我们更向往善,它是反向标杆,使我们对善有更清晰的认识并坚定追求的目标。而伪善,则会令我们迷茫、懊悔,久而久之,对真善也会产生厌恶,伪善流行,像劣币驱逐良币一样最终会消灭善。真善和伪善的分水岭是“悲悯”,这是通往善的一根暗线。这不难理解,如同一根电缆,包容是电缆的绝缘皮,是明线;悲悯是电缆的铜芯,是暗线。电缆如果只有绝缘皮,无论它通到哪里,都没电,真正承载电荷的,是铜芯。
悲悯,这两个字都从“心”,横过来竖过来都是心,是发自内心的完全的爱,你若认为悲悯是“包容心”也没什么错,包容是豁达的行为,包容心就是博大的爱心。你在大街上搀扶老大爷过马路,或者把一个摔倒的老大娘送到了医院,然后对别人说:我今天做了一件善事。是不是“善事”呢?这是有待商榷的。你若说“我做了一件好事”,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要说“善”,就得问问自己,你有没有一颗“悲悯”心?看到这里,也许有些读者会说,扯淡!我知道自己有没有悲悯心?这也难怪了,因为这种想法一旦出现,你就失去了包容的行为,没有包容的行为,也就没有包容心了,何谈悲悯?
悲悯是自心,别人有没有悲悯心我们看不到,因此对于“他善”或“劝善”我们不好妄加揣测,只能对“自善”进行反思。怎样反思?自责!对一切发生的事,你自责了吗?比如,有人构陷了你,你自责了吗?构陷是一种恶,一些人会因为被人构陷而诅咒构陷者,当构陷者有一天真的被一泼尿淹死时,这些人会长舒一口气说:“恶有恶报,活该!”这是正义。而悲悯者会自责:为什么恶人在我身上完成了恶举?如果我足够善,不但不会造就别人的恶,还会像黑洞一样将恶吸收得无影无踪。悲悯如是。自责是自觉的基础,当自觉形成,悲悯就是下意识思维。
以悲悯心为前提的包容行为,是通往善的捷径,虽然我们还看不清“善”,但“善”会离我们越来越近。
这样看来,“上善若水”就有失偏颇,“上善若光”可能更为贴切。一想到光,就温暖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