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流芳,纳西语音译为“读书去吧”。
看似毫无关系的两句话,就这样巧妙的组合在一起了。
天上落雨,人间流芳。读书,便是心上流芳。培根说: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聪慧。由此可见,好的书籍,若滋润万物的谷雨,不仅会增长人的见识,更会开启人的心智,令人通透。所以,有人对那些读书好,却又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女人来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作家庆山说:太久不写字,或是写得太少,心就会长出苔藓。而阅读或写作,就是将心灵的苔藓薅去的过程。思想是心灵之路上一条幽寂的小径,读书越多,这条小径越幽静深邃,沿途的风景,也越发的缤纷有趣。读书是不断地探幽,而写作,就是将沿途的风景,一点点收集下来。留给自己,或是留给那些与自己频率相同的人。
在一条小路上走,光秃秃的,也不甚有意思,但若台阶缝隙,或是幽暗湿润之处,长出一些苔藓,便也觉得生命的幽微与生动有趣。而那幽微与生动,便是我们思想开出的花朵,有时花气袭人,有时色泽芳艳。往往,人的生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最终离开肉体,而思想却可以传承下来。
若那个叫涨潮的书生,走过三百年的时光,打开他的《幽梦影记》,那些闪耀着哲思光芒的句子,仍然令人心动不已: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水不可以无藻,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人不可以无癖。读书也是一种癖。素常日子,有书可读,有茶可饮,有雨可听,便富足矣。读书之人,大多心性纯良,言谈举止,若春风化雨,别有一番情致。
李清照说: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文人读书,就喜欢一点小情调。一盏清茶,一曲清音,一抹流香,再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这样的时刻,或独坐案头,或侧卧塌边,手捧书册,在古人的长吁短叹中,在今人的快意潇洒中,觅得一方心灵的乐土,何乐尔不为呢。
古人读书,是一件严谨的事情。还是涨潮,在《幽梦影》中说:读诗宜春,其机畅也;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之宜秋,其别致也。我在春天的时候,启读陈颢《花镜》。松、柏、梓、梅,桃、杏、李、榆……,读着读着,夏天来了,山里山外,草木流芳,花香四溢。遂丢了书,且去看花也。大地万物,本就是最好的书册。晴也有趣,雨也有趣,横竖,得做一个有趣的人。
王尔德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那些灵魂有趣的人,既是容颜多么的普通,生活多么的艰难,但他一旦走过你的身边,他灵魂的光泽,就会照亮你的生命。张岱,被称为古今第一有趣之人。有一段时间,捧读《陶庵梦忆》,真是被他率性而真挚的生活沉迷不已。李敬泽先生在《论张岱——一世界的热闹,一个人的梦》中说:张岱喜欢的是:深深庭院,眼神波俏的丫环,繁华的少年,华丽的衣裳,骏马奔跑的姿态……但张岱最喜欢的,还是文字。他生活得何等喧嚣热闹,而文字又是何等的静美大气。在光阴的罅隙里,慢慢品,真若一场天雨,流芳百世。
毛姆先生说:阅读是一所随身携带的避难所。对于热爱阅读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解释。下雨的日子,蜗居家中。流连在精神的世界里,落雨如落花,独自浏览,独自欣赏,不也是一种幸福吗。此时,世上的一切都已远去,在那条芳香四溢的读书小径上,与自己相处。长长的路,一个人走,你与天地万物之间,必有一种秘不可宣的心灵交融。这,何尝不是一种生命的至高境界呢。
也是涨潮,他曾经说: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深浅,为所得之深浅也。一本书,不同的年岁去读,感受是不一样的。一本红楼,少年人读的是爱情,中年人读的是人世的沧桑,而人到老年,再读红楼,或许,就真能体味出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寥远了。
读书如听雨,蒋捷最是听出了境界的: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人生如雨,有时嘈嘈切切错杂弹,有时润物细无声,但最难得的,是在雨中听出了自己的心声。读书读自己,大致如此吧。
窗外,大雨如注,万物迷蒙一片。
天雨流芳,读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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