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童年
来源:中财论坛         作者:文珺         时间:2024-07-16         点击量915

这样的年龄,回想童年,模糊又遥远。

有人说,幸福的人,用童年去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如此,我是那个幸福的人。

尽管出身寒微,但我的童年,并没有遭受那个年代,大多数乡村孩子,所经历的饥饿,或是过于贫穷的折磨。

我是我们这一代的第一个女孩。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我的祖母,父亲和母亲,并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女孩而有丝毫的嫌弃。反之,正是我的出生,给那个贫寒的农家小院,带来了无尽的开心和快乐。

爷爷去世较早,叔叔们都还没有成家。父亲在外乡上班,二叔叔、三叔叔在外地当兵,六叔叔初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奶奶和母亲,种庄稼,料理家务。

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所以,我小的时候,不仅得到祖母溺爱,父母双亲疼爱,还得到了叔叔们的关爱。我的三叔叔,每次回家探亲,总要给我带一份礼物。那些美好而稀奇的礼物,曾让我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我出生之后,由于母亲还要忙于生产劳动。大部分时间,是和奶奶在一起。所以,在我所有童年的时光里,奶奶就是我最亲的人。

母亲在世时,曾向我描述过这样一件事情。

有一次,母亲带我去外婆家。晚上,外婆留宿,要住下来。但太阳一落,我就开始哭泣,闹着要回自己家去。其实是想我奶奶。因为,从来没有离开奶奶独自睡过觉。即使有母亲在,也感觉生疏。母亲忙于农活,忽略了我对她的情感依赖。

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母亲是沉默的。只要做过母亲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孩子,不和自己亲近,是很伤心的。

后来,在我孩子成长的过程里,也有过类似的感受。那时候,孩子在父母身边,我回家去抱他,他就生疏的拒绝我,我也很伤心。但不知,这些事情,我的儿子记着没?是否也会记恨我。

孩子的童年是很短暂的,所以,父母的陪伴非常重要。那些童年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和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长大后,对于自己人生的选择,是不一样的。

童年父爱缺失的孩子,很可能会在寻找个人伴侣时,寻找一个会关爱人的人,尤其是对女孩子。女孩子找对象,有时,就是按着自己父亲的样子找的。因为,父亲是她成长过程中,第一个可以看到的成年男人。父亲的优秀品质,就会成为女孩子寻找伴侣的准则。

在童年的记忆里,父亲就是那个经常会给我们带来小惊喜的人。

父亲在离城近的一个乡镇上班,到了周末,就会回家来。他的那个黑皮包里,永远都藏在一二样好吃的。不是几个大苹果,就是一包点心,或是一些瓜子。其中,就有我最向往的,是小人书。

小人书,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文学启蒙书。即使还不会认得字,只要有图画,也能看懂里面的内容。

我上学较早。还没有到学龄,就跟着村里扫盲班的大孩子和大人识字。据说我小时候,长得很可爱,比较受人喜欢,所以,在识字班里,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一个,大家都愿意教我识字。

再说小人书的事情。

自从知道了有小人书这回事,父亲回家,就成了我十分渴盼的情。他老人家,每周都会给我带来一本小人书。什么《小号手》《闪闪的红星》《小兵张嘎》《铁道游击队》《智取威虎山》等等,我成了我们村子里最富有的人。

村子里的孩子,都来找我借小人书。我骄傲又幸福,但有些人,一借,就永远不还了。

父亲是这个世上最宠我的人。

有关我的要求,父亲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爱看书,父亲用自己微薄的收入,给我订了那个时代最好的读物,我想画画,父亲又给我买来大量的画册。

但我这一生,还是没有好好为自己的这些梦想努力,至少,没有在某一个领域有所建树。这样去想,真是对不父亲在天之灵。其实,每一个父母,都曾对自己的孩子,抱有很大的期待,但大多数孩子,却总是那么普通又平凡。而我,也只是这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一个。相貌平平,才华平平,人生平平。

童年时候,母亲给我最大的影响,就是对土地和自然的热爱。

母亲总是在劳作。但大多数的时候,她是乐观的。去田里拔草,回来的时候,就会给我带来一把小野花。家里的小菜园,被母亲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些斜角拐巴里,种上菊花、大丽花、蜀季花等,路过的人们,都要停下脚看一看。母亲很开心,邻居们也很开心。

在我们那个家里,母亲是这辈子受苦最多的那个人。年老后的某一天,母亲对我说,年轻的时候,我既不愁没钱花,也不愁没饭吃,就愁没人干活。我无语可回,大约十几岁的时候,我就从母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所以努力读书,一心要走出农门。

父亲常年在外,奶奶日趋年老,我们又都在奔赴自己的理想。里里外外,总有干不完的活。所以,在整个童年的记忆里,母亲就是家里干活的人。

如今去想,我的母亲,也曾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只因当了妻子,做了母亲,就有干不完的家务,做不完的农活。而那些繁重劳动的后遗症,就成了折磨她年老后身体的噩梦了。

奶奶对我,是溺爱的。

她不容许任何人对我不好。即使父亲的严厉斥责,也会被奶奶的唠叨压的无声无息。

奶奶的炕头上,有一个很大的红油漆箱子。那个箱子里,藏着我童年的最美好记忆。点心、瓜子、糖,红丢丢的大苹果,还有虾片、蛋卷,核桃、枣,只要奶奶打开箱子,总有惊喜飞出来。而享受这些惊喜,次数最多的,就是我。弟弟们总会嫉妒,但有什么法子呢,奶奶是那么喜欢我。那些好吃点,大部分,都是留给我的。

有一个场景,至今难忘。

冬日漫长的夜里,一灯如豆。我躺在奶奶身边的热炕上,奶奶会给我,讲一些老掉了牙的故事。《小姑贤儿》《小丁郎刻母》《白白和黑黑》等等、等等,我一边听,一边磕南瓜籽。但你绝对想不到,那些南瓜籽,就压在屁股底下的热炕皮上,被烤的焦脆,吃起来特别香。

故事还没有讲完,我已经睡着了。而那些故事,就成了我后来喜欢文学的种子了。

在此,有点对不住儿子,他的童年里,我没有给他讲几个故事。爱不爱文学,好像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所以现在,一提读书,他就开始皱眉头。

算了,人各有志,就不勉强他了。他的理想,是挣很多很的钱。之后,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但一个人活着,总的有所钟爱,那样一生漫长的光阴,才不至于无趣又寂寥。

这一年与我,已是年过半百一老妇了。忽又想起童年,想起已离世得亲人们,皆因为,在内心深处,那个童年的小女孩,还一直在笑、在闹、在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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