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仕隐情结
来源:中财论坛         作者:半瓢秋水         时间:2020-02-28         点击量3350

  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从奴隶制向封建制转折的激荡时代。青铜与铁器的剧烈碰撞,终于爆发连年的弥天战火。硝烟中,历史的沧桑把“士”推上了时代的大舞台,让其扮演着各种重要的角色。

  士一登场,便受到社会广泛的青睐。中国文化的先驱者孔子,恰好站在士崛起的历史关头。孔子曾对门下的弟子语重心长地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不愧为思想大家,一句话点破了千古中国士人的基本性格。孔子的道,是自然的天道,更是世间的人道。它是政治的公理、正义,是文化的合理传统,是高尚的道德、正直的人格、自由的精神。道的涵义非数言可了,道的境界非凡人可明。“士志于道”是孔子对其弟子,也是对天下人极为高远的一种境界。然而,孔子既教人热忱地出仕,又劝人明智地避世。出仕参政是为了弘扬道,避世隐居是为了维护道。仕与隐的千古不解情结便是这样开始,道义的引力与富贵的诱惑之间必然存在着太多情感冲突。黄河之水,千古难清。太平盛世,百年难遇。孔子也看到了仕与隐在士人内心深处引起的这种矛盾冲突,他反复地说:“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也只有以此在激励士人洁身自好,用人格上的耻辱感去抵御富贵的强烈诱惑。

  大凡有高远志向的人,都有一种坚忍不拔的精神。孔子很自负,说将周文王、周武王的盛世重现于东方。为了实现这样的抱负,孔子不辞风尘,游走列国。作为一个热心的救世者,孔子在周游列国的路上,被许多隐士泼以冰凉的水,那时所表现出来的心态十分复杂,也耐人寻味。子路问津是个很有象征性的故事。孔子周游列国,不知是到了哪国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孔子让子路去向两个正在耕地的老农问渡口。谁知这两人是隐士,于是发生了一场有趣的对话。两人戏弄了子路一番后,说:天下像这样滔滔河水挡“道”的东西太多了,你同谁去改变它呢?你与其跟着孔丘那样逃避坏人的人,为什么不随着我们这些逃避整个社会的人呢?说完,掉头自去干活了。子路回来告诉孔子,孔子怅然若失地说:鸟是飞的,兽是走的,它们是合不到一块的。其实我也很想与他们一样隐逸于山林,假如天下政清人和,我也不会宣扬变革了。孔子内心深处也想追求安逸,只是他的抱负太远大,理想太强烈,有些事欲罢不能。孔子的人格在这变得多重了,只是他的心还是有热度,所以他还要在浊世奋力地飞,暂时还不能也不想归隐山林。

  鸟终有倦飞的时候,凤凰亦不例外。孔子像一只高傲的凤凰在外飞了很久,很远,一晃十五年。几经波折,历尽风霜,终于没有找到可以栖止的梧桐,疲倦而返了。或许他是听了楚国狂人接舆的“凤兮”歌方才醒悟的。接舆疾呼凤凰之德衰,好似说:怎么乱离之世,凤凰也瑞临出现了,难道凤凰不讲高洁了吗?几经嘲讽,孔子终于心身疲惫地发出哀叹:归与!归与!他真的返回鲁国,闭门著书,写出不朽的《春秋》,那情形与隐士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世人很少把孔子视为隐士,其实,孔子的大半生都在隐逸,只是世人还不真正理解孔子的隐逸方式而已。他试图该隐的时候则隐,该仕的时候则仕。他周游列国,遭遇太多的波折,救世的热心愈渐的冷淡,而隐逸之情却与日俱增。他最终走上了真正隐逸之路,与栖鸟同群了。

  归来的孔子内心寂寞而悲哀,满腹经纶,一腔热忱,只落得教书写书的份。他当年重兴周文王、周武王盛世的希望破灭,积郁的结,已经无法解开了。当他无法实现理想时,内心的隐逸意识也就慢慢地浮现出来。其实,孔子一直向往纵心自然、与世无争的生活,只是远大的抱负将这思想阻隔。他认为真正的隐士并非为隐而隐,而是为道而隐。所以当隐时则隐,当仕时则仕。仕者也亦然。这也是孔子的隐逸与古往今来的隐士的区别,也是世人不将孔子列出隐士的缘由。观孔子一生,穷、达二字不可偏废。孔子是行义者,也是隐居者,这是安贫乐道。晚年的孔子视年少三十岁的学生颜回为知音,原因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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