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自有春雪独特飞翔的姿势,飘落的方式。比起冬雪来,春雪更洒脱、更自如,也更具魅力。
河西的早春,节气已过了雨水,却未曾等来迎春花盛开,晶莹剔透的雪,却自己化作雪花越山穿林,装点出自成一派的春色。它们在天空飘飘摇摇,飞飞扬扬,像万万千千的白蝴蝶,又如轻轻柳絮随风飘落。若说冬雪是美丽的,那春雪就是可爱的。它把万般柔情化作春水,滋润着花草,待到山花烂漫时,每一朵花的一丝香气里,都藏有春雪的清香。
我出生并生活于四季鲜明的河西,从来都喜爱雪和她带来的一切。少年喜诵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的诗句,至今记忆犹新,我想诗中所描绘的定然是春雪而非冬雪,因天气寒冷的缘故,冬雪像针样细细的,密密的,决然不会结晶为大朵大朵的雪片。鲁迅先生在其随笔中,对北地和江南的雪,做了精细入微的描写:“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而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它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晶莹剔透,冰姿柔骨的春雪,恬静、飘逸,洒脱,以特有的姿态降临人间,宛如花仙子般漫天飞舞,时疏时密,时快时慢,时紧时松,时飞时落,如一位善解人意的天使,以她的圣洁与纯真,无声无息,自由自在地与大地拥抱。
四下里不闻风声,唯见雪花飘飘。起初,像精灵般轻盈的千千万万白蝴蝶,又像是大块大块被能工巧匠镂空的精美花朵,一朵一朵有模有样,颇有一番美感。我迎着春雪前行,铺天盖地,漫天飞舞的春雪,温婉而宁静,轻轻地吻着我的脸颊,迷离了我的双眼,轻轻地滑进我的衣领,纯洁雪白的结晶体,晶莹剔透的样子,落在眉梢、鼻尖上,清清凉凉的,不冷,有点温暖,有点别样情调。伸手往手心里接,旋接旋落,水珠在掌心里旋即化为一滩水,湿润了干渴的心灵。双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分外动听和响亮,也越发映衬出雪天的宁静。置身于雪野中,在洁白的大地上踩印出一串串坚实的足印。看到春雪尽情的挥洒,把一个渐露生机的季节淋漓尽致地绘成一幅千般风情,万种妖娆的水墨画。
雪花们在天地之间,跳动着优美舞姿、轻盈步履,先是小心翼翼,试探着扑向地面——三月的西北,天不冷不热,地不凉不热,白杨树的树皮绿了,可枝头尚未萌芽。青草们还在探头探脑,观望着地气的变化。种子撒到了地中,悄然萌发着希望。阳坡宿根的苜蓿,钻出点点绿意,有眼尖的妇女手掐了,洗干净,和鸡蛋炒了,有股说不出的香味。
尔后,春雪不慌不忙,徐徐缓缓,飘飘摇摇,招摇过市。但不像冬雪那般在半空里飘舞、玩耍够了,才降落在广袤的大地上。春雪有点急不可耐,有点迫不及待,飞飞扬扬扑向地面。落地即被热辣辣的地母所融化——楼前有暖汽管道之处,雪旋下旋化,地面湿漉漉的,有股股雪水四下里随意流泻,且不论雪下的多大多厚,全部一股脑儿化为水。柏油路面上,行驶从车辆多,雪也旋落旋被碾没。待稍稍有了厚度,负责道路交通安全的大型铲雪车旋落旋铲,保证了主动脉的畅通。渐渐地,洋洋洒洒的雪越来越厚,越来越大,大多来不及消化,层层叠叠落在了一起,仅有极少的依然被消融。将天地接连成为白蒙蒙一体,群山不见了踪影,村庄消失了纯朴模样,天地万物白茫茫一片。
站在漫天飞舞的雪里,纯净、洁白、晶莹的春雪,见素见美,圣洁而富有灵性。有人说,花儿的颜色越淡香味越浓,人是不是也和这漫天飞舞的春雪一样,越朴素无华,内心越丰富,芬芳。万物有灵,天地大美,但凡灵魂洁净,精神明亮的都有香气。
春雪完全不同于冬雪。其温和细腻的柔情,淳朴、洁净、纯粹的模样,带给人们的是不仅仅是美丽与欣喜,不仅仅是清新与柔美,更有心胸的爽朗与眼界的开阔,有春天的律动和生命的多姿。有人这样形容春雪的品格:“洁白已不足以状其形,纯净已不足以写其神,无私已不足以诉其德,坦荡已不足以颂其格”。春雪自有春雪的美丽:不俗,不艳,不媚。春雪自有春雪的魅力:不争,不抢,该来时来,该走时走;春雪自有春雪的独特:那低低的絮语,如母亲轻拍婴儿般恬静,似行云流水的款款乐章……
春雪,像云朵那么轻柔,如玉石一般洁白。晶莹透明的雪花在天空中飞舞着,街道上洒满了雪,房屋上落满了雪,整个大地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想起多年前,在山里的乡下搞社教活动,和乡里的女乡长一起入户,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因有些曲里拐弯的亲戚关系,她和我谈喧的极为投机。说着说着她就说到了自己婚姻的不幸。因工作性质决定了她对家庭和子女教育相对投入的精力少,为此对象少不了埋怨和指责。但要想工作出色,往上走,就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特别是乡镇工作的女干部,身心疲倦不说,却常常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和男人的理解。谈着谈着,不知不觉春雪飘洒而来,不徐不疾,在身前身后落着。四下里白雪茫茫,远处的山不见了,近处的村落、河道、树木全披上了雪花。好在天气不算太冷,而我们恰巧走到了较为平坦的乡道上。我听到了她心中的不平和轻微的叹气。她也多次想挽救在外人眼中看不起下岗职工的男人,包括看似危机中的婚姻,但越挣扎却发现越失败。就像是趴在一块脆弱的湖冰上,越卖力往上趴,冰层就越是塌陷。而她一动不动维持原状了,也许冰面还相对平静些。可到底婚姻不是儿戏,她心有不甘,毕竟双方有丫头牵挂着。谁知,过了几年,我多方打听,说到底两人还是分手了。我想:这下女乡长终可卸下包袱,轻装上阵了……亲戚处打听到那男子,听说后找了位干个体的,合伙开了家麻辣烫店,生意很是红火,又生育了儿子,算是儿女双全,生活幸福!
天地浑然莽莽一色,凌空现身,满天飞舞,随心所欲,曼妙无比,逍遥醉飘,自由自在,飞舞,盘旋,追逐,嬉戏。唐代大诗人韩愈,曾创作的一首关于春雪的七言绝句:“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诗句写尽了诗人对于春天的盼望和向往,那种春来过晚,花开太迟的遗憾使得诗人心中有了一丝惋惜和不满。于是,诗人用一场春雪的姗姗到来,淋漓尽致的表达出了人能慢慢等待春的来临,而雪却等不住了,用自己穿树飞花来装点出一派春色,给予人春的气息和冬的遐想。洁白纯净,如花似玉的雪,静静地落下来,落下一地的思念,在这思念里,我看到了藏在雪花里的春天,那是河西春天收到的礼物。大地上一切淳朴、自然、清新和草芥的事物连同春雪本身,用最原始最质朴的舞姿,传唱着心中的喜悦。我静静地凝视着,这春雪啊,好似一点动静都没有,却绵绵落了一夜,又纷纷扬扬落了两三天。
这三月的雪,是多情的。雪时大时小,时强时弱,时停时下,时舞时落,时而像柳絮般轻柔、娇美,轻盈灵活的似乎没有重量,时而又化作牛毛样细沙般针状的春雨,时而又袅娜成细针样的春雪来——或在天为雪,落地为雨,天地间密密斜织着一副鲜活饱满、生机盎然的《春雪图》。
这三月的雪,是曼妙的。就像一个无比柔嫩的少女,身姿婀娜,神态怡人。一会儿向着这人间撒几片雪花,一会儿又停了。前天下了大半天,刚刚消了,呈现出柔媚的翩跹舞姿,那么活泼,那么灵动,别有一番风味。烟消云散,太阳露出脸来。但春雪总是断断续续的。这不,还未消融,隔天又开始淡淡的飘,轻轻地落。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落在松枝上、枯萎花枝和枯干岌岌墩上的雪,像蓬松的棉朵一样,真想一朵一朵摘下来,待雪后初晴,自会悄悄地消融,去寻找融入河流、融入泥土的归宿和温馨。
这三月的雪,是柔美的。这洁白温润,冰清玉洁,冻似钢铁,化若流水,如同纯情少女,风情万种,触摸记忆中圣物般的春雪,正如孟德斯鸠曾说:“美必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在形象上如此,在内心中更加如此。”不是吗?黄河、长江、雅鲁藏布江从喜马拉雅雪山而来。春草、炊烟和牛羊从雪山而来。胡杨、村庄和洞穿心灵的信仰也从皑皑雪山而来。春雪舞动着她那娇柔的身姿,欢天喜地,动作麻利而不矫揉造作,步履坚定而不张扬的身影,随意飘落在田间地头、阁楼庭院、房前屋后,实施着滋润万物、浸渍生灵的责任。
人们常说雪落有声而无痕。再也找不到比“簌簌”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雪落的声音。这雪落在山顶,遮没了连绵起伏、高低不平的群山,遮没了层峦叠嶂、沟沟洼洼的区别,将天地连成为一副白茫茫无边无际的帷幕;落在早春的秃树兀枝上,变成了玉树琼花,不再苍白和单薄,有些落在残留树杈间干枯的枝叶上,像是一个个小鸟蹲在其上,风吹来,似要展翅飞翔的;落在松枝上,不见半点绿,唯有银装素裹,好像是抽象派画家的大写意,粗粗的线条,疏疏的枝干,显得俊朗,廓美;落在冬麦地里,给那些刚刚复苏的饥渴麦苗带来了丰沛的水,活泼异常;落在地上,铺盖了一层厚厚的银色被子。
天寒地冻,迟迟不敢起床。早餐吃过发现,抬首望,黄黄的太阳穿过灰黑色厚厚云层,发出明亮耀眼的光来。要是不亲眼看到,人们决然不会相信:有太阳明晃晃照耀,但感觉没有热度,唯有亮光,可是雪依旧细细密密的飘飞着。风吹送、推动着厚厚的黑云往前走,遮没了太阳。不服气不甘心的太阳钻呀钻,硬是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雪依旧不紧不慢的在半空飘飘飞飞。远处有狗吠叫的声音传来,天空有几只鹰不顾寒冷在飞翔。看着玉树琼枝,银装素裹的一切,望着“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景色,人仿佛置身于玉砌粉堆的童话世界。他们那么平静,那么虔诚,追溯着前生,在今世里修行。这飞扬的春雪,在河西断断续续已然三天多了。这雪飘落于凉州天梯山,端坐中央的大佛及左右两侧造像,在皑皑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宁静祥和,与窟区原野山川共同构成一幅意境悠远的画卷,也曾伴着鸠摩罗什一路译经、造像的脚步,翻越帕米尔高原,穿过大漠戈壁,从古印度奔波千里,不辞辛苦来到河西。梵音悠长,香雾缭绕,暮鼓晨钟,普度众生,从此,佛教东传,丝路西去,名士隐居,商贾云集,西方的佛教东传并开启了中国化的历程。这里的山巅常年积雪,俗称“天梯积雪”,为凉州八景之一,中国佛教考古开创者、著名考古学家宿白先生根据相关史料和实物遗迹,开创性地提出了我国石窟寺营建史上著名的“凉州模式”, 为研究北方早期佛教石窟和佛教建筑艺术提供了珍贵的断代标尺。此山,此水,被飞扬的春雪淹没,一片洁白;那洞窟,那大佛,因靠山面水,依山而立,微笑面对浩渺世界飞舞的雪花,面容宁静,姿态安详。宛如雪国里的童话世界,平添一份绰约之姿。雪落有痕。一朵又一朵,仿若一个个文字,在属于它的季节里,写成厚厚的一本书。不华丽,不浓重,却足够的清新雅致,简简单单却明艳动人。行走在天梯山的山间小路上,呼吸着清冽的空气,瞬间心旷神怡。只待春雪消融,春风吹来,化作最美的春光,与君相遇……
四季更替是自然的规律,张弛有度是生活的道理。历史的脚步,静悄悄而又坚定坚实地从遥远深处走来,把往昔和今日紧密相联。正因如此,那艰苦岁月的春雪,赋予后来的春花以无限深情。这漫天飞舞的雪,曾经裹着张骞手中的汉节,以肆虐的姿势抽打着出这位年轻的汉使出使西域的信念和身躯,即便是饱受掳掠之辱,依旧顽强执着,不改初衷。塞外的雨雪风霜侵蚀了岁月的痕迹,始终未曾磨灭他的心志。一十三年寒风凄雪,仍矢志不渝,坚守心中信念,终成“凿空”之功,使雄心勃勃的大汉天子,第一次把目光聚焦于大西北的河西走廊。而河西春雪四野寂,向风义气天鹰翔。19岁就以骠骑将军的身份独自带兵出征的霍去病,征战千里大漠,围杀匈奴于河西长廊,没有人想象年轻的他,是如何在每一个狂风怒号的风雪之日,与数倍于己的凶猛敌人血战到底,屡战屡胜,让那些曾经对汉家人为所欲为的匈奴人,不得不发出哀叹“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而随着张骞西行,东方文明流向世界,也给汉朝带来更加广阔的胸怀,更为广袤的世界。
夜里的春雪,与白天的雪大有不同。很凶猛、很疯狂的模样,像是发了疯似的下着、落着,到处都是雾茫茫的一片。仿佛觉得有只白色的巨翼正在冥冥之中掩过大地,不知不觉眼前已是银色世界了。现代社会纯洁和素朴已成为稀有品质,尤其在信仰缺失、网络快捷的现如今显得弥足珍贵,尤为稀缺。但晶莹剔透、纯洁无瑕的春雪,却让人一次次走进一朵雪的心灵深处,体味一朵雪的美好梦幻。谁会相信在桃红柳绿,万物复苏的阳春三月,河西竟常常会下起雪来,有时一下就是两三天——甚至在四五月里,天气突变,一场冷空气过境,也会让河西降雪,去年就在清明日降落一场厚雪——不过那应称之为夏雪了。这雪会让生长的农作物受损严重……春雪透着丝丝寒意,悠然的雪花反而给这早春带来一种诗意的宁静。
穿越浩如烟海的历史烟云,我想这如絮飘飞的雪,一定涤荡过从河西走廊的扁渡口鱼贯而入的隋炀帝浩浩荡荡的征讨大军。“山路险隘,鱼贯而出,风雪晦冥,文武饥馁沾湿,夜久不逮前营,士卒冻死者大半……”的艰难险阻(据《资治通鉴》记载),丝毫没有影响这位39岁帝王征服吐谷浑、疏通丝绸之路的澎湃兴致。后终于彻底击溃吐谷浑,亲见了高昌、伊吾等西域27王及使者,历时半年西巡之后,驾回长安,为河西走廊的商贸往来和文化兴盛奠定了基础。这河西的雪,时而细腻温柔,时而粗狂豪放,就像这狭长的千里走廊,时而宽阔时而狭窄。 “如今河西走廊已无旧战场的痕迹,曾经尸横遍野的土地上,生长着棉花、甜菜、大麦、糜子、青稞、蚕豆、豌豆、马铃薯、油菜。酒泉卫星发射场发射的宇宙飞船安全往返,只是霍将军派去京城报喜的那匹快马,再未回来,令人惆怅”。
雪落山川肃穆,雪落素裹如银。雪落丰润大地, 雪落琼枝满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当年的边塞诗人岑参不知是否想到,千年之后的河西大地依旧魅力如初时,他将会写下怎样的诗句呢?美得孤傲冷峻,气质超拔的春雪,叫人怦然心动又百感交集。
一场冬雪一场寒。一场春雪一场暖。冬雪伴随着呼啸寒风,带给天地万物与人类是刺骨的冰冷,是坚硬的土地、萧条的景象,是冷寂的山川与寂寥的心情。红尘陌上,与一场又一场的春雪浅浅相逢。不问别时,不问归期,只想约一季又一季的雪落,慢煮一壶时光的清酒,温透岁月的久长。一场春雪,飘渺润物轻无声,天地焕然一新。而春雪降临一次,春天的脚步就向我们逼近一步;春雪降落一次,季节的步履就逼近万物复苏一次。人们说:西北春来迟。塞外春短暂。其实,春早莅临了西北,只是被一场接一场的春雪呵护着、娇惯着……
住在高楼上,早晨从窗玻璃往外望去,对面阳台栏栅上和院落里堆积着厚绒绒一层雪,是那样湿润滋融,白色的雪被成了物语的主角,让一切可读的、可写的、可讲的物语,有了开朗、真挚、率性和敞亮的特征。近处,东升屲、西升屲、平顶山一片洁白,像是早春盛开的朵朵白莲,煞是迷人。蓝天下远远的高低错落、连绵起伏的祁连山白雪皑皑,构成一幅层次分明、十分别致的素描画,好看极了。早上还有些冷意,但随着太阳热度一点点增强,地面的积雪慢慢消融,屋檐上、楼顶部的雪先融化了,像雨滴般跌落下来,那水带着清凉,带着清澈,汇成小溪,流向路面和下水管道。松树上、白杨树、杨柳树枝间的雪也渐渐融化了,悄然滑落,飞溅而下。被厚重的雪压弯的松枝重新伸直,恢复了早春的浅绿。雪掩埋不住路前行的足迹,就像所有的苦难,拽不住勇敢坚定步履的跨越一样!
春雪来的快,去的也快。前几日铺天盖地、飞飞扬扬的那场雪,早不见了痕迹,湿润了山川,鲜活了天地,给缺水干渴、蠢蠢欲动的草们几点慰藉,给绿意盎然、生机勃发的冬麦几丝寄托……春雪融化,湿润了干枯的地表,装扮了山峦的容颜,打湿了枯萎的万物,润泽了河川的心胸。雪过天晴,远处,雪裹着的连绵起伏的祁连山峦河谷,像银装素裹的银色世界,分外妖娆。
仅仅一天,路面上的雪就被风吹日晒、车碾人踏的融化了。而三两天过去,山头、田野的雪也完全消融,化作点点湿意,泽溉播种后的地块。雪地中的林木与冬日相比,少了一份萧瑟,多了几分淡定从容,曾经被冻僵了的柳树、榆树、槐树和松树等树木的枝条,开始泛青和逐渐恢复了弹性的知觉。这轻盈曼舞的雪花,这茫茫皑皑的大地,这充满龙年烟火气的县城……是不是预示着我们将拥有一个五谷丰登、欣欣向荣的一年呢?一定的,但愿如此!
春雪毕竟不同于冬雪。虽早晚还有些寒气袭人,但吐故纳新的春光已然莅临,地气已然回暖,春光明媚。春芽萌动。春花烂漫。春意盎然。春播繁忙。不觉想起几年前的往昔。村里人看过几场不大不小的春雪后,不约而同都想着收拾地块,准备春种——春生去冬就浇了冬水,早早拾掇好耕地,趁着这雪的滋润与湿气,及时播种了小麦,早早背着铺盖卷去城里打工。栓柱家虽则浇过水,但未来得及翻犁,浅浅地犁一遍,耙的平平的,人拉着小型播种机,也播了制种玉米。刘德与我家的地块,浇水未挨上,只得干等着。我劝说:爹,干脆不种了。几亩麦子,除草哩、打坝哩、浇水哩,你和娘都七八十岁的人了,能吃多少。打碾时光雇康拜因的钱,就够你俩的吃喝了,何必要费劲巴力、挣死挣活,种那几块地麦子。爹和颜悦色说:娃,有时候,账不能那么算。我和你娘能吃多少——就想着自个儿种下的麦子,吃着胃里舒坦;还想着攒下些粮食,那天我们走了,麦子推碾了,人来了吃。斤里不添两里添。幸亏这几场春雪厚,山上的雪渐渐消融了,水库蓄满后,就开闸放水——先透透地浇足水,美美地被春阳晒些时日,待潮潮地将干未干时种了,照样生根发芽。待浇春苗时,比别人家迟不了多少天。麦子发芽有迟有早,就像人得道有先有后。收割时,迟种的未必产量不高;经年后,悟道迟暮者未必修不成正果!近年来家乡推行土地流转,年老的父母不再操心承包地,安详晚年幸福生活……他们那种乐观豁达、坦然自信的神态,让我感到我的父母内心很温暖很知足很乐观,并且精神矍铄的生活着,开开心心安详着晚年日子的消闲。
一场春雪,涤荡尘埃。
一场春雪,丰润大地。
一场春雪,蕴育生机。
一场春雪,尽显春色。经冰清玉洁融融春雪魔幻般双手抚摸过后,大地显露春和景明的生动景象:粉红色的杏花开了,朝霞般艳丽的朵朵桃花开了,千树万树雪白雪白的梨花开了,浅黄、粉红的迎春花也开了,招惹得蝶飞蜂舞,嘤嘤雯雯,人的心情不知不觉也受到感染,变得开朗、快乐。
我知道,覆盖河西整个春天乃至初夏一场接了一场的雪,不是用来陶冶情操和滋润生活的。它们的背后,是泥泞,是湿润,是泽溉天地肌肤,渗透树根和泥土的血脉。是的,走着走着,我们老了;走着走着,我们成了后辈心中的故事了。儿时看到雪就会情不自禁地欢呼雀跃,而今看到这漫天舞动的雪花,踩着白白茫茫的一片,更多的则是回忆和对人生的思考,唯独缺少了儿时的那份好奇与惊喜……
春雪落成,万物萌春,春天的一切美好都在酝酿,终有一天我们会喜欢上这平凡中遇见的小确幸和在人间恒久传播的爱意绵延。有人说,每一朵雪花都是春天的邮戳,它化作春水,柔润天地万物的眉眼和一草一木,润泽着每一个生命的角落。春雪不留痕。春天的雪花落到那里,哪里就滋长甜美、芬芳,哪里就生长着绿色的希望。
是的,大地之上,蓝天之下,接二连三的融融春雪、浩浩春风过后,河西风吹草低、花开树绿的春天就为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