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对不觉间陷入沉默的对等回应,忽然间想说话了,因为看到人生忽晚这四个字。有愉悦么,有的;有悲伤么,亦有;有平静么,是的,还有一些无法廓清的东西。任何工具都无法完成每一分当下的感觉,包括所有修辞。苍白。
你瞧,短短一段字,你已经成功逾越了之前想要表述的当下,并诞生了新的。过往之间,何来界限。忽字用得好。以前少有关注,现在看,这个字妙。拆开来即勿心。是否可以理解,心不在。不在哪儿呢?当下,或是,应该在的地方。
应该在哪儿?若一台机器,心在发动机的部位,像人心脏一样给出动力?树呢?树的哪个部位类似?根?叶?抑或花?谜一般。说人吧,即使难说清。心脏必然不是,虽然带了心字,大脑?应该是意识。有一个词:植物人,极形象。
见过得脑病的人,神经受损,意识缺失,换了一个人一样,让人感觉悲哀无奈。缺失抑或丧失,意思差不多,原本有的没了。人习惯于有,痛苦于无。对于有无的标的自然是于生命有益的,物质,或精神。
路旁的柿子树上结了好多柿子,第一反应好看,第二反应好吃。人惯性想要拥有二者。其实远不止这两方面,因为这里面的逻辑是以人为中心的,换个角度自然有异,比如说从生命角度来看,树人一样,有属于自己本质存在的必然性和偶然性,比如生死。没人能保证一棵树会活。活下来,归于机缘。死,则是必然。有永远不死的树么,或许会有,那只能归结于还不够远。
关于生命,人惯于说来处去处,比如一棵柿子树,自然有来处,从别处育了苗栽到路边。育苗的地方便成了来处一段。再往前推,种子,种子之前呢,鸡生蛋蛋生鸡,很麻烦的。树是如此,万物莫不如此。推来推去归于到底是谁创造了这万物之有。宗教信仰者说是神。这个说法真的很神。其实呢,很苍白。所有的神话既丰富又苍白。
在神话方面比较佩服希腊神话,那些神很亲民,不会摆出高大上的样子让人无法企及,表现方式之一是犯错甚至犯罪,比如弑父娶母。颇有些狗血剧情,让人眼镜大跌,原来神也会犯错,犯了错之后也会受到惩罚,整个一生命悲剧。
所谓惩罚,悲剧,无非不如意。有物质的,也有精神的,总归让人不适就是了。会痛,会酸,会悔,会让人歇斯底里。这时候神的镜像出现了,原来这些早就存在,一点也不新鲜,原来自己身上也有神的影子。
其实不止是影子,心里有什么才会看到什么。
路旁的柿子树,好吃好看之外还有看不到。为何?因为心未在。比如你正盯着红绿灯数秒,比如你在鄙夷不守交通秩序的三轮车。
可是呢,你并不能保证那种鄙夷是理性的。比起弑父娶母的情结来,三轮车主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还有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说法。再进一步说,你在鄙夷的时候,心里已经起了恶念,甚至起了诅咒,盼着交警逮住他,或是被勇武的女司机教训一下,等等。此时,心满恶意,眼被蒙蔽,忽视了他作为一个人,一个生命,最该重要的存在本质。
有一句话说存在即合理。姑且不论话正确与否,单说存在。车主的存在从来不是不守交通秩序这一个层面,还有好多,善恶有分,这些善恶不是黄河之水天上来,是受了人的影响,这种影响统称为社会性。这种社会性由来已久,贯彻古今。看看历史吧,不停地打打打,争争争,在这种争打之中,渺小如芥的人何去何从?
之前读林徽因的书,里面有她写的信,信中提及抗战爆发,她拖家带口逃难的场景,那些路途,那些遭遇,任如此聪慧的奇女子嗟叹连连。那种时候,有谁会在意路边的柿子树呢?
最近有读苏珊怀斯鲍尔写的《从北宋灭亡到君士坦丁堡的陷落》,里面提及十字军东征,看了很痛心,打着圣战旗号,行烧杀抢掠之行径,教权皇权之争,污得不得了,好一个深沉厚黑的中世纪。那种时候,又有谁会注意到路旁的柿子树。即使注意,也是争食而已。看了这些,存在即合理还能不能站得住脚?
或许能,比如原罪一说。否则教皇动辄发放的赎罪入场券如何自圆其说。人呀,真是可爱得萌萌的,那么多人相信持券可以死后去天堂。
当然了,一些宗教能够延续几千年自然有其合理之处。这些宗教各有持戒,少欲多善。最近有读到弘一法师皈依佛门的文章,觉得挺好的,过程很自然。能够走上这条路,佛缘是一方面,还有智慧。红尘看透,需要慧眼慧心。
南怀瑾先生更可爱,有人问及是否信佛教,他自黑,信睡觉。论通透,南怀瑾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通透在他,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借用一句话,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话先生听了必然否定连连,他谈自己读书,既看正经书,也看黄书,正经书读不懂了就翻翻黄书,看了黄书哈哈一笑,脑回路或许通了也未可知。
人生忽晚呢,在南怀瑾先生那里自然也不是问题。瘦瘦小小一个人,中式服饰,盘膝而坐,侃侃而谈,哪里有什么人生忽晚。偶然兴致起了,点名自己的老学生诵读,那老学生规矩得像个孩子,按照老师所指抑扬顿挫吟咏起来,倏忽而宋,倏忽而清,何处不是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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