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雨老《卖糖》文:“看一地方的生活特色,食品很是重要,不但是日常饭粥,即点心以至闲食,亦均有意义,只可惜少有人注意,本乡文人以为琐屑不足道,外路人又多轻饮食而着眼于男女,往往闹出《闲话扬州》似的事件,其实男女之事大同小异,不值得那么用心,倒还不如各种吃食尽有滋味,大可谈谈也。”苦雨老的意思很简单,到一个地方旅游,最重要的是以吃带文化。老先生的小品文,民国后无出其右者,这差不多是方家共识。于是,有后一路人马如黄裳、俞平伯、冯文炳等追随。关于旅游文化,苦雨老《卖糖》文后,我倒有一个小小的补充,就是大如人文地理,小到室内博物,都是不可忽略的期望。然则,凡文章都有中心主旨,小品文的议论,精妙其短既说明问题,裹脚的邋遢几乎是大忌,因此,我们都能理解《卖糖》文对食品的宣传侧重,况其明确如“生活特色”。
鲜见几多文友利用大碴子名声喻东北作家如萧红、萧军等的作文,说他们的文章出口既离不开大碴子味。亦有很多文友以为大碴子味之地方文化贬义者,在下深以为憾。所谓大碴子味,拿到文学作品,无外指带有很浓郁的家乡话的腔调,缘由东北地域饮食,俗成于说,类同于吴侬之“白相”,仅此,无由褒贬,这一点,实在需要理顺过来。
东北大碴子几乎是美食特色,如萧红之《呼兰河传》,以大先生鲁迅的评价,作为彼时具有时代气息的作文,亦当首屈一指。掌管中国30年代小说家命运的夏志清先生在《中国现代小说史》后,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没能把萧红的《呼兰河传》列入其中。我类推于此,谓大碴子味以文化详端。苦雨老所提《闲话扬州》小书,乃一文坛公案,作者易君左因为是书对扬州的一点闲散游记和一点市井揭露,因议论的不够严密严谨,乃使身世几经颠簸,至死对此可能都心存耿耿。该书年代久远,今天再谈作者的议论真实与否已没有意义,但此文坛公案,很意识形态,牵扯到的大人物如蒋介石、周佛海、陈立夫等,小人物如和尚方丈市侩女流之大众,牵扯到的官方如中华书局等,细节不缀。
董桥说语文的疏离感制造寂寞的心灵和悲怆的情怀,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英华沉浮录》有大量的作文指导,他下笔亦有心香三段、夜读琐疑之类的题目。像我,以及我们,都是喜欢没边没沿的杂谭一些很边缘的东西,不大去触摸现实以及政治的敏感。这些边缘的东西,温馨的反馈,懂或不懂是其次,重点在于澄清一些事情,交流一些心得。人都有表达的欲望,否则,樊笼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一直认为,写文章多有埋伏和典故,否则不好看,但埋伏和典故不可太深太多,否则有沽名钓誉之嫌。可是,文章就这么一溜烟的写出来,总不能挨着雪个、瞎尊、余澹心的逐个朱耷、石涛、余怀的解释,有人就习惯这么作。文学常识性的东西,好比中医的十八反十九畏,不懂留白,而说到闲愁就提辛弃疾的《丑奴儿》,在我眼里确是煞风景的事。如此说来,鉴于地域、俚俗以及文化差异,无论所及饮食,博物以及宗教理念,如何理解同道作文,确有思想上的负担和重视,特别是行文于随笔、小品以及杂文这些要求短而精的严谨体裁,却是不小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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