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正认真的做个统计,正常一天下来,我们所说的无用的话,要比有用的话更多些。或者说“我们就生活在废话里”——当然,上句也是废话,本句也是。
比如大早晨起来,可能有人会问一话废话“你醒了?”你当然也要回答一句废话“嗯!”
走大街上,“哎哟!这么早就起来了?”“上班去啊?”这些都是废话。他当然是起床了,在被窝里躺着的时候,您也轻易见不到。这点,这情形还用问吗?肯定是上班了。上坟的话肯定不是这状态。
还有比如我们所常说的“你好”“近来可好?”“好久不见,一向可好?”。我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按您的意思,我应当是“好”还是“不好”呢?我好了,你有什么想法?我不好,你打算带我去看病吗?
外国人不理解中国人为什么见面打听人“吃饭了没有?”他们会误以为你要请客。其实这是翻译的问题。我们的“吃饭了没”,大约就相当于他们的“哈喽”“好读有读”。那我们也可以反问:我哈不哈喽,有没有读,关你屁事?所谓废话而已。大家都在说。从这个角度,古今中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古话里经常提到的一个词叫做“寒暄”,也可以说的成语话,就叫做“嘘寒问暖”。用鲁迅翁的讲法就叫做“今天天气哈哈哈……”他这个人是比较刻毒的。他讲,我若说你好,过于奉迎虚伪;若说不好,难免又大煞风景,或者惹来大棒。所以呢,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今天天气哈哈哈……”最是谨慎可行。实际上还是不够万无一失:说天气做什么?今天天气怎么了?和昨天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相同!你到底什么用意?还“哈哈哈”,啥意思?我看你就是心怀鬼胎且蓄谋已久!不说话?不说话也不行!三缄其口,必然包藏祸心,城府阴险啊!
我心平气和的做过一个研究。我的研究成果就在于发现“废话有用”。
理论基础:道家讲道的最高境界就是无用。这个说法玄虚,但是庄周用了一个很形象的注解。他说,你看我。两腿站在这里。只两个脚踏处有用,对吧?周围其他即是无用对吧?好!我们把无用的去掉,只留下两个立足处。那么,这两个立足处还用吗?
庄子的意思好像是在说:看似无用的,实际上是潜在的有用;若没有了看似无用的东西,有用的也成了没用。所以说,用于无用之处实在是相辅相成,合二而一的东西。
好了。庄子上面的话,套用到废话与用话的关系上,也应当成立。
我的第二个观点。“用话”——相信大家已经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不再废话,而已经又废了三句——一般用来表意,而废话一般可以表情。
比如说,我们大街迎面碰到会问“干嘛去?”
发问方是不是就一定要知道你要干嘛去呢?不一定。若只是句废话,还是一定要讲出来。他表达的意思不是问你的去处,实质上是表露一种情感:我们关系还不错哦,我们原来是不错的,现在也是友好的,将来我也不会拿你当敌人,你也不要跟我过不去。诸如等等。
回答方也不一定就要具体答出去哪里,做什么。他可以只是含糊说着“我到哪里去谁那儿一趟,办点什么事!”再加上一句“您没什么事吧?”
再回复过去就是“没事没事!你赶紧着,忙去吧!”说话间,两人已经匆匆而过。到底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找谁,做什么事!
若你非要当真。两人街上一站,非要说个明白,道个清楚。刨根问底弄个究竟,怕是千头万绪,惹出许多难堪是非。
再比如我们说的“谢谢,对不起!”说不说有什么用处呢?“谢谢”可以兑奖吗?“对不起”可以止痛吗?也不过是句废话。但对于好多人来说,这些废话又好像有着比钱比药更大的用处。
还有一种感觉。废话就直如盖房砌砖的泥。用话就是砖头。
没有砖头,盖不得房。只有砖头也不结实。
试想,若我们一天天,只要说话肯定有用。没有用的话一句不说。那么,这人与人的关系势必显得生硬而紧张。大家又隔膜而疏远。相互间的结构也是松散冷漠的。大家有胆量的话可以试一试。一天下来,没有什么话说了。只要说的话,就是:我需要,你应当。他必须。是,否。可以。不能。整个生活环境差不多像一个个电脑指令。我们也成了一个个生铁机器了吧?
我自以为是一个不善于讲“废话”的人。也就正好站在废话外有些想法。我认为这些是极有用的思想,听者听后,莞尔笑道:你这就是些废话。到底是不是呢?也是一句废话,本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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