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时候,让我们身心愉悦的,是那些看起来无用的事情。
譬如,喝茶,不过是找一点时间坐下来,拿出自己喜欢的茶,放到自己喜欢的器皿里,用沸水冲了,慢慢的喝几口,与心,就一点点的熨贴了,身体的疲劳,也一点点的消失了,整个的人,也都慢慢变得清透了。
古人说:“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这样的风雅,与我们,或许是永远也达不到了。
与我们,还体味不出,古人喝茶的诸般好处,但与一份素常的日子来说,偶然坐下来,慢慢喝杯茶,已是很开心了。
喝茶,不一定要什么名贵,白茶,观音,红茶,金骏眉,逮着那种,就喝那种。
有时一个人喝,用白茶,三五朵玫瑰,四五粒枸杞,再加二颗枣,慢慢熬,慢慢喝,一丝音乐,几页闲书,便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了。
也有时,三二人喝,不过,或许会口味不一。喜欢红茶,就来杯金骏眉,喜欢胃口重一点,就来杯三炮台,而我,大多时候,喜欢的是菊花,玫瑰,枸杞茶。
一定要用透明的玻璃杯子,看菊花在沸水里,一点点打开,而后,玫瑰打开,枸杞红艳艳的,再放三五片绿茶叶子,慢慢喝,慢慢品,简直就是一场花事了。
其实,喝茶最好还是两个人,知己知彼的,坐在对面,就如同和自己坐在一起一样,想说话,就说,不想说,个把小时沉默着,但绝不显得闷,一杯,一杯,复一杯,花开,一朵,一朵,复一朵,怎么着,都好好。
而喝茶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说,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呢,但事实上,它真的就是非做不可的。
它可以让一个人,把尘世里忙碌的脚步慢下来,某一个独处的时候,静静看一下自己的内心。
再比如说看花。
那些馥郁的,美艳的,娇丽,或是淡雅的花儿们,穿过季节的寒凉,黑夜的谋杀,在某一个时刻,恰如其分来到你面前,带给你一份淡雅,或是浓郁的香味,或是一个让你心旗摇曳的遐想,都是美好的。
没有人,在面对一朵花儿的时候,是愁眉苦脸的。
这些年,为了看花,去了许多地方。
安宁的桃花,苦水的玫瑰,临夏的牡丹,靖远的郁金香,金昌的紫荆花,什川的梨花,为了这些美丽的花事,不顾路途遥远,不顾车马劳动,不顾腰酸背痛,一年去一个地方,或是几个地方,一趟一趟的跑。
去的早了,花还未开,去的迟了,花就败了,但只要是花的事,就是开心的事,从来没有遗憾过,反之,总是收获满满的开心和快乐。
那一年,赶去临夏看牡丹,真是去早了,牡丹才开出零星几朵,但目睹穆斯林的浓郁风情,在初夏的和风中,穿过村村寨寨,一路上,杨柳依依,麦苗青青,到底也是快乐和开心的。
我是这几年,才开始了解,自己工作生活了近三十年的这个地方的,之前,我一直以一个外乡人自居,不肯承认它的可爱和美好。
慢慢发现,在自己呆腻了的地方,原来也有那么多的美景和壮丽。
山外的花事,在四月末,已是绿肥红瘦了,而山里,花事正好。
先明峡的杏花,在山坳里,一点点粉起来了。
远处,马牙雪山顶的白雪,近处,一座老院里,袅袅的炊烟,还有几声狗叫,几粒鸟鸣,几朵云,正从山那边,悠悠飘过来。
或是一声早春的雷响,大朵的雪花,漫天飞舞,明明是大太阳,就有大雪花,山里的天气,就这么任性,从来都不跟你商量,敢爱敢恨,这也是山里人的秉性哦。
一时,雪在枝头飘,花在雪里艳,都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干脆唱歌吧。
山里的歌,野味十足:上去个高山望平川,平川里有一朵牡丹;看去容易摘去难,摘不到手里心痒痒,哈哈,心痒痒,谁在唱呢,哈哈,山在唱,水在唱,大山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在唱。
端阳节前后,石门沟里的香柴花开了,一坡一坡,一沟一沟,馥郁的香味,几乎把所有城里的人都赶出来了。
人们在河滩里搭个小帐篷,就那么傻乎乎的望着高高的山峦,那是山吗,紫茵茵,粉嘟嘟,一坡,一沟,大概,是仙女们的霞帔吧,仙女呢,不都到寺里听经去了吗。
六世达赖的吟诵中,那个叫阿吉玛米的姑娘,不就是山顶那朵最美的雪莲吗。
曾无数次的去石门沟里,但每一次去,每一年去,都有不一样的感觉和感动。
有时,是一场花事,有时,是一座山,有时,是一眼清泉,有时,或就是石门寺那些神奇而美丽的传说吧。
去年夏天,有幸跟随一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名作家,到石门沟采风游玩,在那座美女峰前,吴佳骏老师轻声吟道:与其在山崖上展览千年,不若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
相信,那个独依山顶千年的女子,一定听到了,那一刻,她的心里,也一定开出了千百朵美丽的格桑花了。
看花,赏景,有时,就在那一瞬间,花和景,就会走进你的心里,那些温润,和暖,美好的事物,一定会祛除你内心所有的孤独,寂寞和寒凉。
总是这样,一提笔,就手不由己,走着走着,就走远了,但再远,也是心里的风景,永远温暖着自己。
或是,闲闲走一走。
不用太远,就在河边,或是树林里。
河叫庄浪河,就从大山里走出来,有时温柔,有时暴躁。河水最大的时候,可以漫过整个河滩,起起伏伏,很不平静,若人生的某个阶段。河水小的时候,又像一条温顺的小龙,嬉笑着,就远了,人们总爱在河边走一走,边走边想,不觉,大半辈子就过去了,滚滚江河东逝水,浪花淘尽爱恨情仇,不提也罢。
树林也有些年份了,之前,很大很大一片,后来,修建,或是河堤改造,越来越小了。
有时,穿过树林走,有时,就在树林边上走。听听风声,听听鸟声,听听一年新叶子长出的声音,听听雨打落叶的声音,听听一场雪,压断枯枝的声音,一个人,就老了,但树林并不老,它还会在新的一年里,长出新的叶子,迎接一个崭新春天的来临。
真的老了,不想再去寻找,那些喧嚣,那些陌生,那些遥远,只想住在自己的心里,喝喝茶,看看花,读读书,给自己内心一份安静,也只想,在这些看似无用的事物之中,慢慢度过余生。(本文于2020年2月20日发表于中财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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