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南宋末年,元兵来势汹汹地进攻中原,此时的宋廷早已是内忧外患。在君无能,臣惜死的情况下,宋朝灭亡了。
君降、臣降,但他苦苦坚持不降。
……
公元1283年初,阴风怒号,日星隐曜,它刺痛了平民百姓的心。
在大都柴市刑场,一个戴着木枷的犯人缓缓走上邢台,脚步极其稳健,面容虽憔悴却正气十足。他向南方跪拜后,把头伸向断头台,一代忠臣从容地就义了。
他愚忠?不,他忠于自己的灵魂!
力挽狂澜
宝佑四年,二十岁的他进士第一。十几年来,艰苦研读经书的生活,迎来了状元的风光,从此步入仕途。他,胸怀大志,报效国家,国难当头,奋身而出,变卖家产,组织义军,英勇抗争……
此时的大宋江山已经支离破碎,如风吹散的柳絮般,杂乱无章,内忧外患。他,力挽狂澜,和一干忠臣用血肉之躯撑着将倾的大厦。奈何,力单势薄,大厦还是倒了。陆秀夫抱帝跳海那一刻,大宋王朝随着逝去的海波彻底衰亡了。
他,苟且偷生吗?不,一臣不侍二主。他,舍生取义,漫长的阶下囚生活拉开了帷幕。
宁死不屈
公元1278年底,文天祥在五坡岭兵败被俘。他曾自杀,奈何死不了,元军还要从他身上榨取更多油水来充饥。
此时,元帅张弘范与宋将张世杰在崖山进行“崖山之战”。文天祥站在船头,让凛冽的海风刮在脸上,却痛在心上。这时,张弘范逼着文天祥写信招降张世杰,面对眼前的这位元帅张弘范,文天祥愤怒驳道:“我不能保护父母,岂能教他人背叛父母?”张弘范哪听得入耳,硬逼他写,文天祥无奈地写下《过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张弘范读完,或许有些感动,“好诗,好男子!不写也罢了。”便也不在逼他了。改朝换代也不是什么怪事了,文天祥站在船上亲眼目睹大宋王朝在陆秀夫抱帝跳海的海波中渐渐消逝了,他心如刀割,奈何途中几次自杀都死不了,或许他对元廷还有更大作用。
文天祥也就被押往大都去了。大都,这是他囚元生活的地方,更是使他得以名垂青史,活了7世纪之多的地方。
在大都,那些“名人”轮流“拜访”。第一便是留梦炎,留大丞相。用他现身说法来劝降,元廷得意洋洋地发炮了,天真地以为他会对留梦炎的处境产生羡慕进而降元,对这一炮充满信心。
这位留梦炎,原是南宋丞相,与文天祥同是丞相,却是志气不同。在保卫战中,这留大丞相又是弃城又是弃官地跑了,又拿家乡的地盘衢州献给了元朝,摇身一变,成了元廷重臣,在政治上见风使舵,眼看差不多快倒了,又挺起来了!可堪称是不倒翁。
留梦炎见文天祥,犹如猫哭老鼠的样子,道:“文丞相啊,近来可好?如今恭帝已废,二帝已崩,大宋已灭,天下大权已掌握在元廷手中了。老夫特来探望你啊!你若降元,依然是丞相之位啊!”他好像很关心文天祥似的。
文天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托你的洪福,老臣还死不了。哪有留大人这么“飞黄腾达”,转眼由宋相成为元廷“忠”臣呢!”。
那不知趣的留梦炎还天真地以为在赞他,“那么,文丞相可是愿意降了?”留梦炎心里乐滋滋的,想不到这么容易水到渠成。
文天祥不禁大怒起来,“你这个不忠不义之徒,叫我跟你走这样的路?”
“我怎么是不忠不义之人呢?”留梦炎一下子跌入了深渊,还扮起可怜样。
“你先是卖国求荣,后是出卖民族,如此之人难道不是不忠不义之徒?”文天祥大骂留梦炎。
“你这不识时务的家伙,老夫本来是好心探望你,可怜你的。没想到你这家伙不领情,给脸不要脸!不听也罢!”留梦炎知道自己的丑事被文天祥一语道破,自讨没趣地走了。
第一炮没打不准,元人又打响第二炮。此时已是瀛国公的宋恭帝接了这一炮,这位恭帝可是亡国之君,他还小,只是个懵懂的孩子罢了,也太不懂得亡国的痛苦了,依然是快快乐乐的。现实总是残酷的,他那两个同为宋室后人的兄弟,溺死的溺死,跳海的跳海,他却在这里吃香喝辣的。国旺的日子没过上,此时总算是“过上了”。但好像蜀后主乐不思蜀似的,哼着宋廷乐府的曲子,若无其事地来到会同馆。
当恭帝正要开口劝降时,文天祥抢先北跪于地,“臣参见陛下。”随即哭了起来:“臣无能,未能保大宋江山……”恭帝一听心里就没底,又见文天祥这么一哭,心里更是乱七八糟。
“我在这儿好好的,你怎么哭起来呀?”恭帝心想着,还是懵懵懂懂的。
文天祥说着,不禁回想起昔日的宋廷来,哭得也越来越厉害,又一句“陛下请回吧。”使得恭帝不知所措,“我看还是算了吧!”恭帝嘀咕着。在文天祥的泪水中,又坐上宫车离开了。不知那恭帝长大了是否会想起那血海深仇的灭国之痛?
这一炮又打歪了,奈何文天祥对元廷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元朝刚刚步入中原统治,民心尚不稳定,倘若有文天祥如此有威望之人降,何愁拉拢不了民心?元人决定改变策略了,这次元廷要发威了。
这一天,平章政事阿合马带着一班人马来到会同馆,抖抖身子,耀武扬威地踏入大厅。身影单薄的文天祥,只身一人作揖相迎,虽身为阶下囚,却不失昔日大国臣子风范。
“文天祥,你见本相为何不跪!” 阿合马心高气傲地看了文天祥一眼,大声喝道,随即一屁股坐在大厅的主位上。
文天祥依然镇静的,丝毫没有紧张,“南朝丞相见北朝丞相,为何而跪?”
“已软禁于此多日,且南宋已灭,何来南朝丞相?”人丛中一阵嘲笑,那笑声似穿心那般痛苦,但文天祥也没怒气,只是正气十足的样子,泰然而坐。嘲笑过后,阿合马又出话了,“你快快投降吧!对你来说,我大汗已是仁至义尽了。你的命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只要我大汗一声令下,你就身首异处了!”阿合马直奔主题,拿权威直压迫他。殊不知,文天祥早已想要殉国,不管你是什么权威,他也无所惧了。
“南相只为南朝效力,南朝既已灭,但愿以死明志!决不苟且偷生,更不怕身首异处!”文天祥淡淡一笑,蔑视地看了阿合马一眼。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阿合马也太心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受不了文天祥那犀利的眼光,更受不了文天祥的那一笑。“太不识抬举了!等着瞧!看是你脖子硬,还是你嘴硬!”阿合马怒而一挥手,站起来大步踏出大厅,属下一个个跟着屁股走人了。毫无疑问,这阿合马又败下阵来了,但他败得威风,不似前二人。
接连三炮都打空了,忽必烈大汗他气急了,想一刀宰了他?奈何这位元世祖“既壮其节,又惜其才”,他想消磨文天祥的志气,好让其回心转意,为我所用。于是文天祥被戴上木枷,关在牢房里。原想消灭文天祥的志气,想不到,这一关倒让他意志更坚更定了。
大约一头半月,元人以为他早已志气全失,肯定回心转意。于是着元丞相孛罗开堂审问文天祥。文天祥见孛罗仍然是拱手作揖,这回,孛罗由不得他了,命左右拿下文天祥,强行令其下跪。奈何,文天祥奋力反抗,最后还只是盘坐于地罢了。孛罗也由此想起了阿合马的失败,于是跟文天祥来个笑里藏刀。
孛罗先是微微一笑问文天祥:“你明知拥立恭帝、二帝也保不住江山,又何必拼死反抗呢?”文天祥却板着脸答:“父母有病,虽不可为,却无不救之理,我尽心了,救不了则是天命罢了。”
孛罗有点理亏不悦了,但他还是强忍着微笑道:“你们汉人不是说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南宋已灭,你是不是也要择木而栖呢?”文天祥直斥孛罗:“此为庸夫也,大丈夫应为国尽忠,死而后已,岂能苟且偷生图荣华?”
“那你又想怎样?” 孛罗又冷笑地责问文天祥。
“身为亡国之臣,只求一死。别无他言!”文天祥的双眼终于迸射出锐利的寒光直刺孛罗的要害。
孛罗拿他没办法了,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恼怒了。“你要死,哪来这么容易,我要把你关在牢房里折磨你,让你求死不能!”孛罗大声喝道,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气呼呼地走了,像阿合马那样走了!
他,连胜四大回合,给元廷重重地反击了四炮。他胜利了,终于可以大声咆笑了,“死有何惧?折磨又有何怕?区区牢房又能奈我何?”那话语伴随着笑声犹如驾上了一条飞龙在宫里游荡传响,久久才消失。
就这样,文天祥也就在牢房住了三年之多,劝降的计划仍然进行中。
这天,已是元官的兄弟文璧前来探望文天祥,文璧虽羞悔却厚着脸皮前来劝说,“老哥,你这样不是办法的。天下已是元廷的了,你苦苦坚持又奈何用?”文天祥本先是坐在暖暖的火堆旁,看见眼前的弟弟如宋廷大臣那般惜死爱财,不由得一下子掉落到冷冷的冰窖里。他一语不发,只写下28字送给文璧:“去年我别旋出岭,今年汝来亦至燕。弟兄一囚一乘马,同父同母不同天。”文璧羞悔而去了。
文天祥在狱中也曾收到妻儿来信,她们“哀哭劝公叛”,向他诉说在宫中为奴的痛苦。这是元廷在暗示他,只要他降了,与妻儿也就立即可以团聚了,他立马也可以成为高官。但他殉国心已定,不愿为妻儿丧失气节,更不愿图所谓的高官。于是写下了,“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事到这里,于义当死,乃是命也。”
亲戚的劝降也碰壁了,这文天祥至今仍然是一座坚固的大山,休想撬开它一块石头。元廷或许失望了,劝降终于告一段落,再没人“登门拜访”打扰他了。文天祥在窄小恶劣的牢房中也颇有感触,在一个将要下暴雨的炎炎中午,太阳还炙烤着大地,他望着牢房壁苦思冥想了许久。此时已经刮起狂风,但他依然是汗流浃背,挥笔疾书,每一笔都是那么神采飞扬,在牢房壁上留下千古名篇《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
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写完最后一句,他转过身,凝视着牢房外面阴沉的环境。猛地把笔向后面的牢房壁一抛,给最后一句打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毛笔随即矗直地掉落在地上那刻,牢房外终于电闪雷鸣,豆粒似的雨点从天而降,风、雨、雷、电四者为之喝彩……
一日,忽必烈与群臣议事,问曰:“南方、北方宰相,谁是贤能?”群臣答曰:“北人无如耶律楚材,南人无如文天祥。”这使元世祖到底又想起了文天祥,又要劝降了。
可惜元人黔驴技穷,这次这位元朝的开山大祖得亲自出马了。元世祖召见文天祥,文天祥对元世祖仍然是长揖不跪。元世祖也知道了他的气节,也没有强迫他下跪的意思,对他客客气气的。诚恳地说道:“你在这里的日子呆久了,如能回心转意,用效忠宋朝的忠心效忠朕,那朕可以给你一个相位。”
文天祥苦苦笑道:“可惜我是宋人,是大宋的宰相。一臣不侍二主,国家灭亡了,我应当以身殉国,别无它恋。”
元世祖耐着性子又问:“那你怎么样才愿意降?”文天祥仍然是那一句:“但愿一死足矣!岂能苟且偷生图富贵?”
元世祖十分恼怒,看来从他身上已榨不出油水了,于是下令处死文天祥。一代忠臣终于“圆梦”了……
从容就义
这天,不知怎么的,阴风怒号,日星隐曜,在大都柴市刑场,台下围着一大群平民百姓,他们面面相觑。一个戴着木枷的犯人缓缓走上邢台,脚步极其稳健,面容虽憔悴却正气十足。监斩官对他说:“丞相可要回奏,还可免死啊!”他高呼:“吾生为宋相,死亦为宋鬼!”他向台下一汉人小孩问道:“小兄弟,哪边是南方?”那小孩仿佛被注入他的气节,亦正气凛然地向南方指了指。他向南方跪拜后,把头伸向断头台,从容地就义了。少间,春和景明般,一股正气正腾腾上升……
历史的天空又多了一颗闪烁的星星,人间一股正气在驰骋纵横……(根据史料改编)(本文于2010年6月11日发表于中财论坛)
上一条:漫谈谭嗣同激进思想形成与根源
下一条:以需要层次理论试看《红楼梦》人物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