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破红尘,也没有脱离红尘,但红尘对于我而言如同空气,我依赖它,却不受它影响,当然这不是绝对的——雾霾影响所有人的情绪——我所说的不受它的影响,是在正常情况下。没有人大清早起来就跟正常的空气较真,许多时候我们会忽略正常的空气。我就是这样,经常忽略正常的红尘。所以我经常是平和而随心所欲的。
但是我身边抑郁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些人甚至发展成为抑郁症患者。抑郁的人通常给自己筑起一道厚厚的墙,他不出去,别人也休想进来。因此我非常感激那些抑郁的人或抑郁症患者愿意对我倾诉,他们是敏感、脆弱而怯弱的,坦诚布公也许是最好的与他们的交流方式。他们无法描述出自己痛苦的状态,我也体会不到,即使我发挥出极度的想象力去理解,他们也认为我表述的不到位。为什么会进入到常人企及不到的痛苦状态,而且会经常进入到这样的状态中呢?在经过多次的交流后,我意识到,也许是独特的思维方式在起作用。独特的思维方式是什么?一是固执,二是定向导向。
固执是外在的,是表露出来的思维,这不难理解,也不难发现。他们经常沉浸在过去的事物中,不会轻易接受改变。但这是有选择的,他们是沉浸在过去曾经受益过的事物和环境中,并认为那才是正确的事物和环境,那么一切不利于他们的改变就都是错误的,也是致使他们窘迫的根源。然而世界不会因为他们的痛苦而生发一丝怜悯,改变是永恒的。世界潮水般向前涌动,乐观者乘风破浪,平和者随波逐流,而他们则在抱怨,在抱怨中,离浪头越来越远。这是恶性循环,越抱怨越追不上潮流,越追不上越失落。其实改变并不一定使他们交恶运,他们起初就没有尝试适应改变而行动,不行动才是他们不如意的根源。下岗造就了一批富翁,也让一些人沮丧;离婚让一些人得到了后半生的幸福,也让另一些人从此一蹶不振;疾病使很多人更加珍惜生命,也让另一些人破罐子破摔。固执己见有时候是优良的品质,但更多的时候是把人拉向万丈深渊的绳索。珠海巨人大厦的倒塌砸醒了史玉柱,从此无论多高的楼也不会压垮他。而固执的人也许会因为生意的失败就此沉沦。
但仅凭固执是不会让人抑郁的,固执的结果也只能让固执的人孤独难耐,或借酒浇愁,或消沉逆反,或慨叹世态炎凉,或怒骂社会不公……他们整天像喝了酒的醉汉在悬崖边游荡,却永远也掉不下去。真正让他们抑郁的,是潜意识的导向。整天骂街发泄的人是得不了抑郁症的。固执于过去并认命的人才有可能抑郁。抑郁的人往往早就给自己的思维建造了一条坚硬的轨道,任何事物进入这条轨道都会无法挣脱地被载入运送到唯一的终点。他们意识不到这条轨道的存在,因为这条轨道是潜意识。打击来自于潜意识胆怯的暗示,任何事物都会被导向到失败的提醒中,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失败了,暗示的失败最终会导致现实的失败。他们习惯于跟全世界的人比较,跟张三比孩子,跟李四比家产,跟王二麻子比事业,跟孙五比健康,跟赵六比人缘……这样一比,全世界的人都比他强,他是世界最不如意的人,潜意识拉着他强行进入这样的思维中,他甚至根本意识不到,他意识不到,当然就不会反抗。当他们完全习惯这样的思维后,抑郁的通道被完全打开,外来的任何事物只会让他们更加抑郁。潜意识把他完全导向至劣势的境地,让他感觉自己一无是处。一次又一次的导向让他们生不如死,反复发作的抑郁把他们折磨得精疲力尽。偶尔也会有觉悟,意识到思维的方式出了问题,但意识最终突破不了那条坚硬的轨道。在意识试图挣脱那条轨道的激烈搏斗中,潜意识为了防止挣脱,会走到前台奋力反击,如同真假孙悟空在混沌的宇宙中腾云翻滚。一个大脑里呈现多种不同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无法理清和分辨,这种痛苦是难以想象的。结局常常是错乱,最终跌入另一次抑郁。
冯巩的相声说得好:我跟刘翔比下棋,跟姚明比钻桥洞,跟马云比漂亮,跟普京比安逸,跟王宝强比媳妇……这是乐观的人,这样一比,全世界你最了不起,又会哀怨什么?抑郁者的思维正好相反,他们的潜意识导向只会硬碰硬,跟刘翔比短跑,跟姚明比篮球,结果可想而知,他是全世界最窝囊的那一位,虽然他比刘翔篮球打得好的多。退一步讲,为什么要比呢?平和的人只过自己的生活,干嘛要跟别人比较?生活的无常注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不会有一无是处的人,每个人在其他人眼里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但抑郁症者不这样思维,他们的潜意识习惯于把一切事物都导入令自己窘迫的轨道里。别人赞美“夕阳无限好”,他会唏嘘“只是近黄昏” ,别人“念天地之悠悠”,他“独怆然而泣下”,别人慷慨激昂“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他“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更多的时候,他们会把自己的美好的东西引入深深的自责当中,你羡慕他住在繁华的北京,他正在为雾霾痛苦,你嫉妒他有大量的时间读书,他正为安适恐惧。就算读书,别人会因为书中的智慧打开天眼而兴奋不已,他却为“到底还有多少未知的”而焦虑。这是常年的潜意识导向训练形成的。
抑郁症是病,但能治好抑郁症的不是大夫,是抑郁者本人。感冒会经常光顾那些体制较弱的人,抑郁症也会经常光顾那些固执和有特定潜意识导向的人。大夫只能抑止抑郁症患者的思维,减缓事物进入其潜意识导向的轨道速度,药物抑止了思维,也损伤了大脑,而且治标不治本,一旦有条件,潜意识立刻会运行起来。有朋友经常跟我说:“我又抑郁了。”就像说“我又失眠了”一样平常,说明抑郁根本没治好,只是被暂时抑止了。根除的方法是拆掉那条顽固的轨道,这需要抑郁者自我的觉醒和坚定的意志。那些完全从抑郁的阴影里走出来的人,都是真正了不起的人,比戒掉大烟瘾的人还了不起。
拆掉固有的思维轨道,靠着觉醒的意识和强大的意志训练潜意识,建立全新的思维轨道,改变潜意识暗示模式,这是抑郁症患者重新沐浴阳光的根本途径。我不想看着我的朋友们在煎熬中痛不欲生,更不想看到自己身边有更多的人陷入这个泥潭当中。但请原谅我,朋友们!我除了默默祝福你和静静地陪着你,无能为力!
社会不会改变,一切全靠自己!(本文于2017年3月15日发表于中财论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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